宜州怀远古镇 千年古镇龙舟地(2)

甜雅

最得怀远人亲近的是河水和码头,河水和码头天天亲吻怀远人的脚板。除了几个货运大码头外,那河边的岩石上还被踩出条条小径,留下光滑的脚窝印子,一个个小码头也就形成。清早傍晚,钓鱼捞虾;晌午时分,淘米洗菜;初一十五,杀鸡杀鸭;遇上阳光明媚的日子,小孩子不分男女,光着屁股跳水戏耍,这边一个“秤砣落水”,那边一个“鲤鱼翻身”。

姑娘媳妇洗衣涤被,晒红晒绿,来时一大包,去时一竹篮,晒干的衣被叠得齐齐整整,洗净的长发随风轻飘,三三两两,有说有笑,那河边便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因为那两条河流,因为船和码头,还因为南方共有的风俗,端午节的河边就更热闹非凡。一大清早,那河面上的雾气便荡漾着糯米和竹叶的清香。中午时分,河岸上站满了人,岩石上,竹林边,呼朋引伴,比肩接踵,只听得号炮一响,锣鼓齐鸣,龙舟竞发,一条大河也就沸腾起来。

因为有河,才有眼前的怀远。就像地球上许多地方一样,河流、码头、船只、民生、民风、民俗,与一座古镇的诞生、繁荣和衰落息息相关,由这一角度看,怀远的历史就是一部关于河流的历史,与河有关的一切事物即是历史的证人。

有河有船,就有了船家。航运的,打鱼的,或二者兼顾的,成为一股颇有势力的怀远水族。镇子大了,百业俱兴,手艺人也就不少。外地人多了,镇上的事情就不再仅是本土人说了算。久而久之,大家都是怀远人。如今这镇上千来户人家大都有连带关系,江西老表、湖南姨妈、贵州舅爷、广东伯娘,亲戚朋友,连须带根,抓起来一大把,扯起来一大串。凡有红事白事,不请自来,一家有事大家帮,这叫做“大街石板众人抬”。

民风古朴的怀远镇简直就是一张人际关系融融的网络,一个儒家文化浸润的礼仪之乡。怀远人话也特别多,将“长”说成“墙”,把“酸”说成“鲜”。做生意说数字,不说“一、二、三、四、五”,说的是“刘、开、汪、则、打”,“六、七、八、九、十”说成“银、心、将、爱、流”。闹恶作剧者骂为“打炮鬼”,华而不实者称“瓦石榴”,就这样派生出许多词语,渐渐形成一种“怀远语境”。

大概与那流的河有关,怀远人生性好事好热闹。其风俗应有尽有:正月“偷青”,二月结社,三月三赶歌圩,四月八蒸糯饭,五月赛龙舟,六月祭婆妈,七月供鬼神,八月拜月亮,九月九“打并伙”,十二月“打牙祭”,都有吃,几乎月月都过节,汉、壮、水、瑶,互相同化,难分彼此。平日里,有人打陀螺,有人说书,有人唱戏。过年时,龙狮会舞,台阁顶马,排灯拳棒……从初一闹到初三。

龙是湖南滚地龙,狮是广东独角狮,也有壮家土猫狮,那模样怪得可爱。台阁顶马大体是装扮才子佳人、英雄好汉,取材却是十分广泛:《红楼梦》、《水浒传》、《王三打鸟》、《刘三姐》、《刘海戏金蟾》……来自各种不同的典故、传说和剧种,各路各派,五彩斑斓。凡此种种,别地有的怀远似乎都有,别地没有的怀远似乎也有,只是很难指证某一种东西最具纯粹的本土意义。若论怀远属哪一地域文化背景,一时间还不好说清,五花八门,兼容并包,算得上多远杂交,集各地之大成,权且称之为“怀远文化”也罢。

怀远人总以古镇为荣,“怀远”二字常挂在嘴边。哪怕是到了北京、上海,一到年前,只要有可能,就往家赶。前些年广西出了个著名歌手唐佩珠,问起来她就说自己是怀远人,怀远人也因此脸上有光。出门在外,怀远人碰上怀远人,那话题少不了怀远如何如何,话头如故乡的河水流淌没完没了。也有读了一些书的怀远人叹到:只可惜怀远人葬祖未能找到一口“妙笔生花”地,未能出个“文曲星”,若有个沈从文生于怀远,必定能写出一部怀远的《边城》,让天下人像知道凤凰城一样,都知道桂西北有个怀远。怀远人喜欢向外人介绍自己的古镇,口讷者和知之不深者也不例外,若有人说怀远的不好,怀远人往往要争个面红耳赤,这种心态大约算得上是一种“怀远情结”,尽管多少有点夜郎自大的味道。

然而,时过境迁,龙江河上下拦起了好几座水坝,船运业也就因此寿终正寝。黔桂铁路虽然过境,但怀远仅仅是一个“普客”才停的小站。

323国道加宽了,汽车来往如梭,擦肩而过,停下者为数不多。尽管扼大西南出海之通衢,怀远却热闹不起来,或许正因为如此,怀远才作为一首凝固的古诗,没有过多地沾染朦胧诗的时尚。老街依旧在,古风依稀存,只是往日作为“商贾都会”的怀远已不复存在,那许多距今越来越远的故事与传说,也就成为怀远人茶前饭后的话题,一代传给一代。那些远久的故事与传说就是古镇的灵魂,却之不得,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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