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文化古县弋阳(2)
怀柔郎
独特的道教文化
三国时代葛玄曾来到弋阳炼丹捣药,这个在《弋阳县志》中有记载。葛玄是葛洪的从祖父,是道家祖师级人物,人称“太极仙翁”。葛玄在弋阳的活动足迹分布很广,至今很多地方依然保存有关葛玄活动的遗迹,在弋阳以葛为姓的地名、人名最远都可以追溯到这里。朱坑有一处著名的葛仙观,当年葛玄就在此观中捣药,虽然葛玄去后显得非常清冷。清人有诗咏叹:“何年仙子灶,冷落任雪封。夜月孤相照,高飞鹤过松”诗歌意境极为苍凉,所谓物是人非,原本也是道家人生的参照。但是作为道教活动著名的道场在历史上影响颇大。
唐宪宗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进士,号称“烟霞客”的唐代著名诗人施肩吾(780-861)有一首诗《弋阳访古》:“行逢葛溪水,不见葛仙人。空抛青竹杖,咒作葛陂神”。诗中感叹葛溪之水,感叹葛玄,表达的是有情人生的消长变化,却给我们提供了读弋阳古代历史文化的真实信息。结合前文我们读到的唐代诗人张祜的《题弋阳馆》:“一叶飘然下弋阳,残霞昏日树苍苍。葛溪漫淬干将剑,却是猿声断客肠”。我们是否可以从中感受到葛溪水和葛玄已深刻影响到外地文人学者对弋阳的印象,欧冶子、干将葛溪水淬剑和道祖葛玄筑观捣药,二者结合衍变成弋阳历史上第一个文化符号。
宋皇祐二年(1050),王安石从临川去钱塘,路经葛溪驿,写下《葛溪驿》一诗表达自己的羁旅之思,诗曰:
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灯明灭照秋床。
病身最觉风露早,归梦不知山水长。
坐感岁时歌慷慨,起看天地色凄凉。
鸣蝉更乱行人耳,正抱疏桐叶半黄。
诗中全是王安石当时的心境色彩,但是我们读者却自然会产生弋阳葛溪文化的强烈历史沧桑感。
丰富的佛教文化
弋阳的佛教是晋代传入的,县境内两座可考的最早寺庙,一座是建于东晋成康年间(335--342)的真如寺,一座是建于东晋年间的莲塘寺。东晋时代,文化南移,原先盛行于北方的建庙、雕像、译经之风迅速在江南流传开来。当时虽然战乱不断,但朝廷礼敬佛教,贵族士大夫崇尚佛教,一代高僧慧远此时住持庐山东林寺弘法利生,弟子甚众,这些弟子受教之后分散各地,广建道场,佛教弘扬在江南进入鼎盛时期。弋阳莲塘寺和真如寺就是这段时间建的。而弋阳地方民众也算是与佛有缘,佛教信仰在民间如种子入沃土,随时而长。宋代高僧曹源道生在一首偈颂里这样赞叹弋阳信众:“弋阳溪上诸檀越,勇猛精进难比况。年年岁岁入山来,总是如来亲眷属”。据《广信府志》记载:弋阳有一个叫林舒文的人出家修行,他没有读过书,但他奋志清修,心性明彻,触目寓言,后来住持清泉寺,成为地方有德高僧。这些佛教奇才无疑是弋阳佛教文化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
在弋阳历代诸多寺庙中要论名气最大的当属“龟峰寺”。龟峰开山建寺最早当在晋代。有记载的是南北朝时僧人曹禅师在龟峰结茅建寺。现在所能看到的最早的佛教的痕迹就是唐代大历四年(769)进士、官居礼部尚书的李益刻写在龟峰寺边上展旗峰石壁上那个大大的“佛”字。这个“佛”字古朴厚拙,笔力刚劲,入石三分。“佛”字左侧还有他题写的一首诗:“龟山名与鹫山齐,两度游观思不迷,三十二峰真色相,百千万载古招提,崖前飞瀑如庐岳,林好长桥似虎溪,愧我后时询靖节,往来浪得此一题。”诗文题刻至今仍在,让人不胜幽古之思。此外文人高士如温庭筠等也受到吸引,千里迢迢赶来拜佛礼忏。龟峰寺俨然成为江南名刹。宋代以后,龟峰寺同样是名传遐迩。宋代名相陈康伯每次回乡总要到寺庙来拜佛燃香,驻足歇息。他后来请示朝廷改寺名为“显亲荐福寺”。
在宋代,龟峰寺深得宋朝皇帝们的宠爱,宋真宗、宋高宗、宋孝宗纷纷为其御赐寺名。甚至明朝皇帝崇祯也有卸赐。像这样一处规模小小的庙宇,引发如此众多天子的厚爱,在中国佛教史上实属罕见。寺庙的兴盛吸引了更多的高僧大德在这里开设道场,弘扬佛法。据《五灯会元》记载:杨岐宗法嗣晦庵慧光禅师曾长期住持龟峰寺,宋代高僧释法融、曹源道生等也相继在龟峰寺设道场、开讲坛,元代名僧大圭从泉州不辞千里来到龟峰,给龟峰寺锦上添花。
清代高僧智能和尚驻锡龟峰寺二十余年,其“说法皆自胸中流出”影响很大。佛教三宝中高僧大德殊为难得,他们为龟峰寺带来极大的声誉,因此吸引了更多的信士前来礼拜。信士中不乏名人高士,他们在这里题刻留念,现存龟峰摩崖石刻很多内容与佛教有关,与龟峰寺有关。
与此同时,与龟峰寺相邻的南岩寺,成为弋阳县另一处佛教传播中心。早在南朝宋昇明至齐永泰年间(477—498年间)就有佛教徒利用南岩山中这个天然红砂岩洞穴修建寺庙。南宋嘉定年间(1208—1224年),邑人王元长在南岩寺扩建殿门、堂庑、钟楼、桥亭,并沿洞穴后石壁开凿佛龛28座,龛内造像35尊(从龛内残像分析,原应有造像45尊)。造像以释迦牟尼佛为中心,两侧分布菩萨、罗汉、供养人等,并在主龛周围雕镂云气纹图案和佛传故事。整个雕凿统一规划,布局合理,佛寺、石龛依托天然岩洞合为一体,颇具特色,南岩寺因此成为盛誉江南的寺庙,并成为我国东南地区重要的禅宗南系佛教圣地。
据民国14年版《弋阳县志》记载,当时全县的佛教处所竟然达到170多处。以数量而论,弋阳的佛教寺庙可谓遍布城乡,影响到城乡的各个角落。2009年文物普查,在曹溪镇、三县岭乡境内发现一定数量的同一类型清代桥梁建筑。现存代表性建筑为程桥古桥、东港古桥和徐家门古桥。这三座古桥皆建于清代,桥头各耸立高6米左右的清代佛教经幢。经幢呈八面棱柱体,圆形平顶柱头,长方形柱根。楷体阴刻如来吉祥七宝名号:“南无多宝如来”等,柱顶刻有莲花瓣纹饰,雕饰工艺精湛,且保存完整。桥身与桥头经幢连为一体,特征明显,表现了地方佛教信仰与儒家积德行善、修桥补路的文化思想的相互融合。堪称是佛教文化影响民间的又一杰作。这个调查2010年被列入“江西省百大文物新发现”。
弋阳腔及其影响下的民俗文化
弋阳腔是中国的高腔鼻祖,它诞生于元末明初。在其鼎盛的明清时代,曾影响到全国13个省40余个高腔剧种的形成。清代康熙、乾隆特别钟情弋阳腔,那时皇宫内廷的“南府”、“景山”两个演剧机构在一百四十多年时间里一直上演的是昆曲、弋阳腔二个剧种。之后的嘉庆皇帝甚至颁发谕旨:“除昆弋两腔仍照旧准其演唱其外,乱弹、梆子、弦索、秦腔等戏概不准再行唱演”,不遵禁令就要革职或受鞭笞,由皇宫发出的这道命令显示了弋阳腔显耀的官腔地位。荣耀一直延续到民国初年。那时在北京大学校园里还有“荣庆昆弋社”的演唱,昆弋名家韩世昌的登台亮相让北大校长蔡元培先生、曲学大师吴梅教授等等学界名流为之振奋。不论韩世昌当年演唱的曲目是什么,但昆弋融合成就了弋阳腔另一段辉煌的历史。弋阳腔浓厚的民间色彩,一唱众和,鼓乐齐奏,丝竹悠扬的舞台表现曾倾倒下至普通民众上至王公贵族。受弋阳腔影响,弋阳社会文化生活中流传下来的民歌、童谣其节律气韵,就很合乎唱诵的特点。走村串巷的弋阳民间三角班演唱的“三句半”节奏明快,内容直白成为民间红白喜事中不可缺少的一种喜庆方式。
独有的山水文化
弋阳有一处最美的山水,那就是天下闻名的龟峰,集世界自然遗产、世界地质公园、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国家AAAA级旅游区、国家森林公园等多块世界级、国家级名片于一身。“龟峰峦嶂之奇,雁荡所无”,这是徐霞客游记中的一句话。徐霞客是地理学家,更是一位旅行家,他走过千山万水,擅长于比较中鉴定优劣。
相比较徐霞客山水评价,同样的龟峰美景在文人的笔下却染着太浓的个人色彩。历代以来,题咏龟峰的诗文现在所能见到的也有很多,可是尤以明代李梦阳、夏言、费寀游龟峰的诗文唱和最为有趣。
明朝正德六年(1511)明代前七子代表人物、文坛领袖李梦阳出任江西提学副使。一上任他慕名出游龟峰,当时作陪的人就是夏言和费寀。三个人走进龟峰,青翠逼人。可是心境不同,眼中的龟峰竟然大不相同。
李梦阳最先动笔,他在《登龟峰》诗中写道:“江山圭峰天下稀,絜朋贪赏夜忘归。冠裳他日思丹壑,车马平明发翠微。归路竹篱偏拂忆,出山云气故随衣。杳然一笑怜踪迹,自不投簪愿孰违。”“投簪”是弃官归隐的代名词。龟峰一游让他顿然生起“杳然一笑怜踪迹,自不投簪愿孰违”的心情,“归路竹篱”“出山云气”与他惺惺相惜,他的坎坷的经历让他在这里找到了心灵的慰藉。
当时作陪的夏言、费宷比起李梦阳要年轻得多。夏言随即和诗一首《圭峰次崆峒》:“过客几来往,名山自古今。万峰青不断,半壁昼长阴。笔洒千年墨,诗留绝代吟。媿无颜谢手,吾以与登临”。在夏言眼里,龟峰山水的秀美有深远的意境“万峰青不断,半壁昼长阴”,而心中的豪情更是可以一扫千古。他好像没有去理会李梦阳诗中的情感,或者他当时的少年情怀让他内心激情,他无法去理会李梦阳的老成持重。
费宷也和诗一首《南岩和李崆峒韵》:“平生有幽兴,登眺亦非罕。奚囊句已积,野席樽常满。斜日半山阴,微风落花缓。归路乘晚凉,苔痕鹿蹄践”。费宷看起来平和得多,但平和中流露出强烈的内心满足感。“奚囊句已积,夜席樽常满”,这是一种富贵悠闲的人生状况,显示的是诗家温柔淳厚的平和之风。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是禅宗所倡导的人生三重境界中的第二境界,处在这个境界当中的人眼中所见太多地染着“人我”之色,所以不是超然的。像这里所叙述的李梦阳、夏言、费寀三个人同时相伴走进龟峰,随个人心境和人生经历而表现出不同的龟峰景象,流传下来也就让我们看到不同的龟峰风貌。
龟峰山水是弋阳山水文化的典型。其实1600平方公里的弋阳大地上还有很多的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