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企业要“感谢”美国政府造就了今天的艰难局面。多年来，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由来已久的反贿赂协议框架下，美国司法部（Justice Department）一直不遗余力地推动外国政府开展反行贿的立法和执法工作。既然现在这些国家采取了行动，美国政府也就开始加大力度执行1977年颁布的《反海外腐败法》。此前这项法律执行得并不严格，这很可能是因为美国政府不愿看到美国企业在海外竞争中处于劣势。然而，随着针对惠普的国际调查逐渐深入，游戏规则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

　　美国司法部《反海外腐败法》执行主管马克 门德尔松（Mark Mendelsohn）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承认：“坦率的说，我们不太满意其他国家的反腐败力度，[不过]现在情况略有改善。” 不久前，门德尔松宣布他将从司法部离职，投身私营部门，这是他又一次进行监管者与被监管者之间的角色转换。

　　国际反腐：针锋相对的报复行为

　　然而，面对层出不穷的腐败行为和无关痛痒的处罚，即便全球各大经济发达国家重拳出击，反腐行动仍然显得力不从心。德国人瞄准了惠普这家知名美国公司，把它作为出击的第一拳。据称，该公司在7年前曾行贿800万欧元，借此与俄罗斯联邦检察长办公室签署了一份价值3500万欧元的合同。

　　观察人士认为，德国此举可能是对美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为此前美国打击并处罚了两家最杰出的德国公司——西门子（Siemens）和戴姆勒（Daimler）。当然，这仅仅只是猜测，两者之间或许并无关系。毕竟，最初突击调查西门子的是德国官员，其后美国人才介入，并且最终德美两国政府分享了16亿美元的罚款。

　　然而，美国司法部最近着手调查的三宗著名腐败案印证了这一理论，也就是说，每次反海外腐败调查伊始，地缘政治和企业巨头的威力就在发挥作用。

　　BAE、西门子和戴姆勒

　　以英国最大的军火制造商BAE防务公司为例，虽然受到《反海外腐败法》调查，但该公司最终只被指控进行虚假陈述，而并未真正受到行贿罪指控。BAE宣称在早前被指违反《反海外腐败法》后已进行合规改革。

　　最终，BAE获得从轻发落，得以在政府军火供应商名单中保留一席之地。假设这个案子是由欧盟来判的话，解除与政府的合同将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这对这家英国公司而言不啻于毁灭性的打击。BAE目前是美国国防部第六大承包商，并正积极寻求与美国国土安全部（Homeland Security）合作，不久前，该公司将前国土安全部部长迈克尔 切尔托夫（Michael Chertoff）吸收到董事会中，此实乃明智之举。

　　与此同时，德国西门子公司与美国政府在去年12月达成和解方案，该方案允许西门子继续与美国政府做生意。此后不久，该公司就从美国司法部得到了一笔新订单。看来声名扫地的后果也不过如此，有些公司好像就是太强大了，离开它们大家都玩不转了。

　　戴姆勒也躲过了反腐调查的致命一击。本月，戴姆勒的两家子公司在美国被控有罪，成为其德国母公司的替罪羊，但美国司法部此前曾称戴姆勒“视海外行贿为开展业务的一种方式。”

　　据起诉书称，戴姆勒涉嫌一项“持续至少十年之久的无耻阴谋，在至少22个国家向政府官员行贿数千万美元，以获得价值数亿美元的政府商务车采购合同。”要说总部的高层管理人员对此不知情，实在有些牵强。要么就是戴姆勒的财务控制是一团糟。

　　罚款金额是否合理？

　　在这些案子中，被告方均接受了美国司法部和证交会（SEC）要求的高额罚金，并与其达成了和解，避免了上堂受审可能带来的尴尬，这些罚款金额都远远高于先例。戴姆勒被罚1.85亿美元，BAE被罚4亿美元，而西门子则受罚8亿美元之巨。不过，即便如此，这些金额还是大大低于最低宣判指导线，与这些公司多年来通过行贿获得的巨大经济利益相比，更是微不足道。

　　而且，这意味着所有被指控的公司最终都还是有利可图。要知道，美国司法部原本是希望最大程度的震慑行贿者，照这样来看，其目的显然无法达到。而更严重且讽刺的是，大公司有可能仅将该罚款视为另一项开展业务的成本。

　　以上情形让观察人士费煞脑筋，特别是迈克尔 科勒（Michael Koehler）。科勒曾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处理此类案件达十年之久，目前他在巴特勒大学（Butler University）任教，并在博客中生动探讨该话题。

　　科勒说：“有些个人由于违反了反贿赂法律而蹲监狱，而有些公司[例如BAE、西门子和戴姆勒]及其雇员触犯了同样的法律，却毫发无伤，你怎么向前者解释这种区别待遇？这实在令我生气。”

　　对此，有一种解释是，法律规定或许与现实社会的潜规则相冲突。这些巨无霸企业由于规模庞大而被法律体系轻饶。在判决书中，他们由于配合司法机关调查而获得从宽处置。不过，要知道，这些企业可都是在被逮住之后才配合调查的。

　　倘若被判有罪，这些企业可能遭受致命打击。2002年，卷入安然公司（Enron）丑闻的安达信（Arthur Anderson）就因被判有罪而解体，2005年，美国最高法院（Supreme Court）推翻了对安达信的有罪裁决，但此时该公司已然不复存在，一切为时晚矣。由于有这个前车之鉴，检察官们有时可能会手软。

　　不过，反海外腐败现在已经翻开新的篇章。如今，美国司法部正在调查约140起案件，而辩方律师和合规顾问也在加大努力，处理该问题。美国司法部和证交会将进一步深入调查惠普，可能的话，它们将向该公司开出巨额罚单。之后，惠普的股东可能也将起诉该公司。

　　美国政府自布什时期开始加强执行《反海外腐败法》，而奥巴马政府进一步加大了执行力度，现在，公司高管个人可能为此承担刑事责任。

　　只有当对行贿案件的调查开始触及公司高管，就像英国当局处理法国电力公司阿尔斯通（ALSTOM）案那样，反腐败执法才算真正落到了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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