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动植物的民族(3)
昆颉子
动植物崇拜
云南各少数民族中仍然保存有对于许多动植物崇拜的习俗,而且各民族所崇拜的动植物对象都与本民族生存的自然环境和生活条件密切相关,故所崇拜的对象也不尽相同。
云南少数民族崇拜的动物种类很多,其表现形式和所赋予的思想意识也各不相同。归纳起来大致有三种动物崇拜观念及其表现形式。第一种类型是认为某种动物有恩于人类,为感激这种动物的恩德而祭祀崇拜它。第二种类型是认为某种动物是他们的亲族,他们的身上具有这类动物的某些习性和精神气质方面的特征,从而作为本族的亲族来崇拜。第三种类型是祈求动物供给食物(动物本身),这类动物主要是可以食用的山中野兽和人工豢养的牲畜家禽。
世居川滇边缘地区的普米族现今天仍然流行崇拜蟾蜍的风俗。他们习称蟾蜍为“波底阿扣”,普米族称舅舅为“阿扣”,称蟾蜍为“波底”,即尊称蟾蜍为舅父。他们崇拜蟾蜍的风俗表现在日常生活中。在普米山乡,时逢黄梅季节,淫雨霏霏,常会有蟾蜍爬进他们的木垛房里,然而他们见之认为是舅父光临家门,恭敬备至,先叩拜蟾蜍,向蟾蜍舅父问安致敬,然后取新鲜牛奶洒几滴在蟾蜍身上,表示祭献给蟾蜍舅父享饮。然后在火塘上方烧一炉香,以示喜庆。另外,他们在农事生产中偶然见到蟾蜍,要小心翼翼地用锄板轻轻铲起蟾蜍置于上方,并尊声“蟾蜍舅父,请居上位!”在行路之中见到蟾蜍,也要即时退避下方,以示为舅父让道,毕恭毕敬,直至蟾蜍遁迹时,方可再走。普米族认为是蟾蜍指教他们的先祖寻到智慧泉水,饮了智慧泉水,才使他们先祖从动物群中超脱成人。
对此,普米族中至今还流传着许多优美而引人入胜的原始神话。在他们巫师中保存的极为珍贵的《直呆木喃·创世纪》经典,是一部典型的动物创世的经典,也是一部普米族进行本民族传统历史、宗教文化教育的生动教材。至今宁蒗的普米山寨,每当年节,巫师和族长都为青少年吟唱这部《直呆木喃·创世纪》经典,族人们都沉浸在怀古的肃穆气氛中,愐怀远古的生活情景。
云南少数民族把动物作为人们生活中的良师益友或各种保护神的实例很多。其中最典型和最普遍的现象是云南许多少数民族都崇敬狗。他们尝新粮时要首先喂给狗,待狗食过新粮后,人才能吃新粮;除夕用餐也如此,要首先给狗喂以精美的食物,家人才能用膳。春节初一日的清晨,儿童穿戴新衣服后要先给狗拜年,祈求狗赐给顽强的生命力和无穷的力量。摩梭人和普米族儿童满十三岁后要举行男穿裤子、女穿裙子的成丁礼,要首先叩拜狗,祈求得到狗的保佑,具有狗一般的机警敏捷。这些少数民族崇狗之风盛行,对狗怀有特殊的崇敬感情。他们历来不食狗肉,也从不打狗;有的家庭老狗病死如丧考妣,家人放声痛哭,并沉痛祭祀,认真埋葬。这些少数民族虽然都崇敬狗,但对狗与人的关系,狗对人的恩惠,却有不同的理解和传说。普米族认为洪荒时代,狗的生命力极强,寿龄很长,而人的生命力极弱,寿命很短。以后狗把它的寿龄增添给了人,人才有今天这种寿龄,为了感激狗,所以他们的儿童在每年春节第一天凌晨给狗拜年。而景颇族传说当人类在邃古时代,不知道可供食用的作物,是狗历尽千辛万苦为人类觅来作物种籽,所以人间才有可供食用的布帛菽粟。因而人们每当作物尝新时,要首先喂给狗,以报答它给人类觅来作物籽种的功劳和恩德。上述各种古老的传说,就是他们至今仍保持崇狗风俗的原因。
云南少数民族还流行崇拜益兽益鸟益虫的淳风美俗。例如独龙族、纳西族、白族和汉族崇拜燕子,认为燕子是他们的家庭成员,无论男女老幼从不伤害燕子,若不慎误伤燕子,过失者心情格外难受,认为伤害了自己的骨肉。他们把燕子奉为传报气候变化的使者和保护农作物不受虫鸟损害的保护神来崇拜。许多家庭还供祭燕子图符,作为家庭保护神来崇拜。克木人认为团鸡是神鸡,是村社人畜的保护神,他们现在仍不食团鸡肉。新平山区的彝族拜绿斑鸠为“舅公”,有人不慎误伤绿斑鸠,立即伏地叩拜请罪,口称:“舅公恕罪!”瑶族每年二月要举行祭雀鸟仪式,祈求雀鸟不要损害他们的庄稼。傣族崇敬孔雀和大象,认为它们是吉祥如意的象征,会赐给傣族光明和幸福。大理洱海畔的白族,有祭祀鱼和海螺的习俗,他们认为鱼和海螺能保佑风调雨顺。至今他们的本主庙里供奉有鱼神和海螺神,一年四季香烟缭绕,朝拜的人群络绎不绝。布朗山寨的布朗族崇拜竹鼠,深信竹鼠是他们村寨的保护神,他们不敢捕捉竹鼠,也忌食竹鼠。所以布朗山寨竹鼠遍地可见,而他们认为这是人畜兴旺,五谷丰登的象征。景颇族崇拜一种附在坟地上的小昆虫,哪家人坟地上的小昆虫,就是哪家人的保护神。每逢年节,死者的亲眷上坟祭奠死者,都要祭祀附在坟上的小昆虫,祈求小昆虫庇佑家人平安顺利。
云南少数民族崇拜动物,把动物神灵化,然而更有趣的是他们认为动物神灵的功能是可以随着人们的自然环境的变迁、地方气候的更替、社会组织的变化而变化,换句话说,就是被崇拜的动物庇佑人的功能是可以按人们不同的需求变换的。例如摩梭人崇拜一种名叫“依依孜尔鸟原是他们的山神。由于它栖息在深山密林中,所以又是猎人的庇护神;随着自然环境的变迁,它从高山密林飞到草原平坝,它又成为游牧民的保护神;而后到阳春三月,它又飞到河谷盆地,成为农人的雷雨神;而且它最初是生活在氏族的地方,尔后飞到部落的地域,因而从氏族保护神变为部落保护神。从依依孜尔鸟的功能的变化,可以看出摩梭人生产生活的社会制度的变化。动物神灵的历史也是人类历史的一个侧面,这反映了动物与人的依存关系。
从云南少数民族大量的动物崇拜现象上看,动物崇拜的种类是因民族生活环境的不同而不同。例如藏族、彝族、纳西族、普米族等民族因为世居高寒山区,他们对能适应寒冷气候的牦牛极为崇尚。这些民族都有“牦牛家族”的称誉。约在汉、晋时代,他们的氏族和部落首领被称为“牦牛王”。纳西族的东巴经记载说,宇宙是由牦牛的尸体分解形成;藏族认为牦牛的骨、肉、皮、毛能化为金银珠宝。他们深信牦牛有辟邪保吉的威力。至今他们的人患病,孕妇分娩,都在该户门楣上插一对牦牛角,用意是驱除邪秽,保佑患者安康,孕妇顺产。他们的男人腰带上系一小截牦牛角,作为护身的灵物;女人用牦牛尾毛作假发,也同样具有辟邪和美观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