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扶风二月二娘看女 炸面花
佳鑫酱
二月二快到了,春节前刚嫁女的人家又要忙活了。主妇会早早起来,走进厨房。不一会儿,邻里几个巧手妯娌、能人婶子也会陆续赶到。于是,欢笑声就从这个农家厨房里传出来,在院子里飘荡,在寂静的村庄里扩散开了。
厨房里,几个人围在宽大的梨木案板旁,手里一块块洁白的面团儿,被轻轻揉搓着,不是很用力;慢慢地,不是很急促。面团在她们灵巧的手中,如同举行一种神秘的仪式。揉好的面团,洁白如雪、光滑如肤、温润如玉。在手中的刀、杖、剪、铲、锥、签、管等工具不断起起落落间,面团在手中被随意地擀、剪、粘、镶、扎、划,这些发酵面团如同施了魔法般变成叶子、花瓣、龙凤、喜鹊,或别的物件儿。“嫂子,这梅花的花瓣儿,要多少个?”“婶子,你做的喜鹊真好看,我还是做叶子吧!”“你看,二嫂做的凤凰飞起来了!”欢笑声不时从厨房里传出来。
所有物件做好了,这些巧妇会将自酿的农家醋轻轻抹到适当的位置,再小心地挤压,如同小孩子搭积木,又如艺术家在完成一件雕塑作品。形象在层层叠叠中逐渐清晰起来,成为生动的龙、凤,美丽的竹、菊、梅、兰。过了一会儿,用面团做出来的“喜上眉梢”“年年有余”“龙凤呈祥”“花开富贵”等造型图案,便被“绘”在案板上,生动有趣。
当灶间的火苗点燃,一把把米黄色的麦秸秆撒进去,炉火通红,从灶门透出的火光映着凑近灶门的主人的脸庞,温暖如夏。锅中金黄色菜籽油慢慢升腾起一缕缕淡淡的油烟,案板上洁白的面花被小心翼翼地放进锅里,发出“哧溜”的声音,也会溅起一点油花儿,吓得小媳妇赶紧躲开。
婶子们用筷子轻轻翻着锅里的面花儿,面花由白变淡黄,再变为金黄。她们不时用一个炸好的面花仔细地比对着颜色。“这个好了,要捞出来。”“那个颜色有点淡,还要等一下。”“快!快点捞。”旁边人会不断提醒着婶子。烧火的人更是谨慎,每一把捏多少秸秆,投入灶间的时间,都是那么小心,一丝不苟的样子,生怕火烧不好,影响了大家的好手艺。
中午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窗玻璃,照在锅台上,照在忙碌的人们身上,映着她们开心的笑脸,这屋内的温馨,让整个村庄也温暖起来。她们的劳作化成了一盘盘浅黄如玉、油光晶莹的面花儿。这面花造型小巧、精致,形态各异、富有张力,散发着出尘的灵气。
炸好的面花儿,放在盘子里慢慢变凉,变得薄脆香酥。吃,在这时候还是奢侈的事情。女主人会仔细端详每一个面花儿,看看有没有破碎,有没有因油炸变形不好看了,如果有就会被挑出来搁在一边。她举棋不定时,身旁的妯娌、婶子也会帮忙定夺,偶尔也会意见不一、争执不下。最终,完美的面花被留下来,小心收好,有问题的会送给这些面花的缔造者。有时,为了感谢邻里的帮忙,女主人会把一两个没有问题的面花送给妯娌或婶子,但往往会被拒绝。稍年轻的妯娌会一溜烟跑掉,女主人便会追上去,把手中包好的面花硬塞到她的手里。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农人们总会把最好的东西送给别人。
不知道,还有哪一种食品能有如此的仪式感。面花饱含着母亲对女儿的祝福,寄托着对女儿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在家乡,女儿出嫁后第一个“二月二”,娘家人一定要去送豆豆,油炸或烙的棋豆不可或缺,这种用面做的形如棋子的食品,是否用来象征智慧,不得而知。此外,还有黄豆、黑豆、豌豆、蚕豆……各色豆类,或炒、或炸、或煮,味道咸甜浓淡不一,风味各异。除了这各色豆豆外,最主要的就是这面花,这些完美的面花在二月二当天,会和各色豆子一起被装进一个精致的、有盖的圆形篮子(家乡人叫“提货笼笼”),由娘家人送到女儿的婆家。面花送到婆家后,将被送给乡邻好友,从面花里,婆家人似乎能看出这媳妇将来是否能干、贤惠。
如今,这种精致的竹篮子也变得稀有了,人们会改用其他时尚的包或袋子,不过里面盛的那份祝福和亲情,在这片黄土地上延续了上千年,却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