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成都风物趣谈(5)
一曲墨白
逛花会
过新年一般是很隆重复杂,成都人刚过完年应该玩累了,休闲的节奏应该慢下来才对,但是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细数下来,却是几乎每个月都有娱乐项目。据《蜀典》载,成都自唐以来,就逐步形成了月市,即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蛋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冬月梅市、腊月桃符市。到了清末,有些月市便逐渐消失了,但也有些保留下来的,不过内容淡化了。月市与成都人的集体娱乐项目是有很大关系的。新年刚刚过去一个月的农历二月十五日,成都人就迫不及待地倾城出动,到青羊宫去赶花市。据说农历二月十五是花朝节,也就是百花的生日,又是道教始祖老子的生日,两个生日赶在一天,于是青羊宫的庙会也就成了花会。成都人赶花会是一件兴师动众的大事。十里八乡的,有走路的,有坐轿的、坐鸡公车的,还有坐马车和黄包车的都往青羊宫去烧香,再买点农具、竹器和一些其他玩意。城里人呢,就买些字画、花草、玉器和小玩意,对于他们而言,花会就相当于春天的郊游。
打金章
过了八卦亭,穿过二仙庵,在一大片空旷草坪上搭着一个大擂台:由土筑成的一个六尺三寸高、三丈六尺见方的台,上搭棚遮太阳。擂台四周有物遮拦成一个极大的圈子,门口大书“柔术场”。进场看打擂要买入场券。圈子里设有茶座,往往擂台上龙争虎斗,打得一塌糊涂,台下却是品茗饮酒,吟诗作对,喜笑颜开……简直一副“坐山观虎斗”,哪管台上死活。一些文人酒酣耳热之际还往往诗兴大发。像“怪才”刘师亮就写得有“今年劝业八回开,多少英雄摆擂台。手艺若潮休要去,谨防舂你下台来!”。这首词更安逸,“柔术场中尽教师,多少先生学打捶。劝郎莫向旁边立,防他言出手随便”说的就是有些文人看的兴起,还要随手比划,你要是站在边上,一不小心可能就要挨“黑”打。
赛方法是“抓阄”(即抽签)配对,不像现在散手比赛要分轻重量级。也就是说,你如果一百斤体重,却可能遇上一个两百斤的大汉。比赛顺序是:先赛“资格”,再赛“蓝章”(类似现在优胜纪念章),取总比赛人数的一半。再复赛“银章”,取十名。最后复赛“金章”(金质奖章),分为打金章一选、二选、三选;三选胜了,参加金章决赛,最后分一二三名。所以打金章绝非易事。
比赛时,一般擂台四角各坐一位裁判;另外一名主裁判手拿个小铜铃在台上,宣布比赛开始或暂停时则摇铃铛;有时还有执旗评判执蓝白小旗二面,蓝胜举蓝旗,白胜举白旗。如选手间乱打胡扯时,则上前用旗隔开。
比赛实行淘汰制,三打两胜。规定不许挖眼、锁喉、摘桃(抓下身);流血、倒地、下台、闭法(指丧失打擂技法)为全输。那时习武的一般讲究武德、息气,加上亦有一定防护措施,所以当场打死的情况还是罕见,伤筋动骨倒是时有发生。
比赛一结束,夺得金章的自是一跃龙门、身价百倍,由主持擂台的将金章挂于胸前,然后骑上高头大马,身披红绸,依一、二、三名的顺序,打马逛街,甚至还有专人飞奔前往获金章者的住家处或是工作单位张贴烫金大喜报……其仪式氛围,与清朝考中武状元、榜眼、探花类似。
一般来说,决定胜负的主要因素还是赛手的武艺水平,即所谓“一打功夫”,但是也还有运气等其他因素,比如抽签碰上一个比你重几十上百斤的壮汉,或你虽苦练十年,却一下碰上一个苦练二十年的高手,结果就可能连“资格”都打不到,这就是“二打运气”,还有就是所谓的“三打人缘”:要晓得武林中向来拉帮结伙的江湖恶习甚浓,选手凭交情或“塞包袱”(贿赂)取得裁判暗中偏袒,如甲明明打中乙,人家裁判就可以视而不见。
其他五花八门的名堂还多。有些老拳师讲:有一年比赛,成都西部有一个“刘一锤”(听名字就晓得,拳头刚硬,一拳就能制胜)的农民,在赛金章时与川军一个手枪连长相遇。那个连长自知不敌,头一夜就找刘进行“私约”:要他输给自己,许诺暗中重谢。“刘一锤”也是年轻好胜,次日擂台上毫不相让,那连长当然就输了。刚下擂台,“刘一锤”的师兄报信:“哥子,情况不妙,台下有许多手枪连的丘八!”结果,刘一锤连忙跳出青羊宫高墙逃跑,后面无数当兵的持枪追赶,幸亏他轻功甚好才逃脱,可见,要纯粹靠武艺获胜是很困难的。